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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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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日,齊舒妤搭專車來到修車廠,拎一袋食物步下車。

小黑狗一見她到來,立時從柱子旁竄出,朝她邊吠叫邊搖尾巴。

「小黑,今天特別熱情喔,是知道我有帶你的分嗎?」齊舒妤對狗兒笑咪咪。

她步上前,伸手摸摸已熟悉的小黑的頭,還拉拉牠熱情趴上她褲管的前腳,跟牠玩起握手游戲。

愛幹凈的她,竟不介意米色衣料染上淺灰色的狗腳印,也對這吵嘈、有些臟亂的修車廠出入得很自在,時常來訪。

「齊小姐又來找靈感了?」方允泰先看見她,向她打聲招呼笑問。

這一個月來,她平均四、五天會來一趟修車廠,每次約待上一小時左右,原以為她是專程來看阿翼的,她卻表示在這裏能找到她的設計靈感。他們雖對這理由覺得疑惑,倒也不介意她來參觀。

每每她來時,總會帶些吃的、喝的請他們食用,有時她會觀察不同人修車工作情景,偶爾對汽車零件構造提些問題,她仍較常找阿翼交談,但並沒影響他的工作進度。

「齊小姐又送好料來了!中午不用訂便當了。」阿輝和阿健同時高興嚷道,迎向大門口的她,毫不客氣就拎過她提的食物袋。

原本幾個大男人對她一來就送上高級餐食,還覺得不好意思白吃,是她強調用先前賭賽車贏來的獎金跟大家分享的,他們才欣然享用。

而在得知她的身份時,令大家頗為驚訝,原就猜想有專車接送的她,肯定家境優渥,沒想到她竟是臺灣百貨龍頭——名揚集團的千金大小姐。

她來這裏雖都穿著高雅,化著淡妝,面對大家態度自若,一副入境隨俗,完全沒擺大小姐姿態,是以他們皆對她很親切和善,不過單身的他們,倒也不敢對她有其他想法。

另一方面,也是因隱隱察覺她似乎對範翼頗有好感。

這方,在修理汽車引擎的範翼,前一刻便看見她到來,他不若其他人對她熱絡歡迎,會先將手上工作告一段落才去用餐,但他卻不由得分心,註目著那方才到來的她。

看見她跟狗兒打招呼,笑咪咪逗狗的模樣,他不覺輕揚唇角。

記得初次見面時,她還嫌攤位的塑料椅有臟汙不敢坐,現在卻常來這地上滿是油汙的修車廠,還不介意跟已大半個月沒洗澡的狗兒玩耍。

當他得知她的身份,確實曾有些介懷,不想跟她有進一步交情,然而她總是一再主動到來,他也沒立場反對。

幾次之後,他不再特別在意她千金大小姐的身份,就當一般異性朋友視之,平常心相處。

原本他對她來這修車廠找靈感的說法質疑,不料從事珠寶設計工作的她,真的能從汽車各部位零件、構造得到制圖靈感。盡管他對珠寶從沒研究過,卻在看過她秀給他看的一些草圖後,不由得驚嘆她的想象力。

她甚至會向他詢問與汽車有別的機車構造圖,還表示之前觀看他賽車,令她得到很多靈感發想,對他非常感謝。

他不認為自己有對她提供什麽幫助,只不過看見她每每得到靈感時,臉上漾出的開心笑靨,他心情也跟著很好,不禁想看看她日後完成的珠寶飾品。

「翼哥,休息了,來吃午餐!」阿輝朝他這裏喊道。

「等等,這裏面有一盒是給小黑的。」齊舒妤對提過食物袋的阿輝說道,先取過最上面的餐盒。

這時,看見範翼走過來,她朝他揚了下手上餐盒,「我今天帶水煮的雞腿,給小黑吃的,可以吧?」

「嗯。」他點個頭,不免意外她還真的對狗兒信守承諾。

幾日前——

齊舒妤中午過來時,外帶了幾份她二哥經營的美食廣場其中一間餐廳的套餐,還多準備一個餐盒,只裝一只香噴噴的雞腿排,打算給狗兒獨自享用。

範翼在聽到她介紹起那主餐是醬燒洋蔥脆皮雞腿排後,直接上前拿過她欲給狗兒的餐盒,沈聲道:「狗不能吃洋蔥,會中毒。」

「呃?真的嗎?」聞言,她大驚。「對不起,我不知道。」一臉歉然。

她沒養過寵物,是以沒特別註意寵物的吃食禁忌,竟帶來對狗兒有害的食物。

「沒關系,都給我吃。」他並非要指責她單純的好意,見她面露歉疚,倒有些過意不去。

之後,方允泰從辦公室出來,邊朝他喊道:「阿翼,電話,客戶找。」

他拿著兩個餐盒,轉進僅有七、八坪的隔間小辦公室兼會客室,跟修車客戶做交談。

透過敞開的小窗戶,他聽見齊舒妤向方允泰問話——

「那個……範翼是不是生氣了?」她小心翼翼問道,擔心他會不高興。

「沒有啦!阿翼他不笑不代表生氣,何況你這麽喜歡他的愛犬,他高興都來不及。」方允泰笑笑地代範翼澄清他的情緒無恙。

「小黑是他的愛犬?不是你養的嗎?」齊舒妤疑問。以為修車廠的看門犬,該是負責人方允泰所豢養的。

「小黑是阿翼撿來的流浪狗。」他回道。

方允泰頓了下,認為向她詳提也無妨,她已是範翼的朋友了。

「小黑是阿翼在一個下雨天撿回來的流浪狗,那時小狗才半歲大,不僅營養不良,骨瘦如柴,還是只有嚴重皮膚病的瘌痢狗。

「那段時間,阿翼因母親過世受到了打擊,生活荒唐,常危險飈車、打架,連自己生命都不在乎,卻對瘦巴巴的瘌痢狗心生同情,替牠洗澡,帶去看獸醫,每周一次打針,天天餵藥,連續治療了三個月才治愈。因他住處不能養狗,才要求將小黑養在這裏,也就自然成為看門犬。」

齊舒妤聽方允泰道出小黑的來歷,神情怔怔。

她內心讚佩範翼照料有皮膚病流浪狗的愛心和耐性,卻不免更在意另一件事。

「他……母親是怎麽過世的?」她不禁想探問他的私事,心口無端一緊。

方允泰雖只輕描淡寫提及範翼曾經歷荒唐過往,她卻覺得他心裏肯定還藏了許多傷痛,難怪他的眼神比實際年齡成熟老練,偶爾不經意會流露一抹滄桑愁緒。

「這……」方允泰因她提問一怔,察覺似乎對她有些說過頭了。

「你話太多了。」從辦公室步出的範翼,眉頭一攏,臉色微繃,對方允泰沈聲警告,此刻他確實有些不悅。

盡管方允泰虛長他兩歲,又是他的老板,但兩人相處沒有主雇之分,是交心的死黨。

方才,他雖在辦公室裏跟客戶談話,卻不由得一心二用,也聽著外面兩人的談話,一聽方允泰道出他的過去,他心裏窒悶,匆匆結束通話便出來阻斷。

他跟她的交情,還沒熟到需要讓她知道自己的過去私事。

「範翼,收養流浪狗是做好事,有什麽不好讓人知道的?」看出他臉色確實有異,齊舒妤忙粉飾太平,只強調是在談小黑的身世。

他沒再多說什麽,她之後也不敢向他多問隱私。

不過,那日她有向他詢問狗兒能否吃人吃的食物?他告知沒添加調味料的水煮肉就沒問題,她於是向狗兒溫柔承諾,下次會準備牠能吃的美食來,沒想到她還真的如實辦理。

之後,她除了會另替小黑準備水煮肉外,更不乏一堆寵物專用的高級罐頭和零食,她對小黑非常寵愛。

周六,下午三點。

齊舒妤站在一家商店騎樓下,打電話給司機——

「路上車禍塞車,那不用過來了,我搭出租車回去。」她不想在這裏枯等,決定自行返家。

她擡眸望著天空,灰蒙蒙的,緩緩飄落毛毛細雨。

梅雨季似乎提早來臨,連日來霪雨霏霏,猶如她這幾日的心情。

這方,範翼替客人處理完車子問題,走出騎樓,才要搭上停在路旁的藍色小貨車,不經意看見人在對街的她。

他已有一個星期沒再見過她,這一霎因巧遇,令他心口無端一跳。

她身穿一襲粉藕色緹花洋裝,腳踩細跟高跟鞋,而她若來修車廠,多半是著褲裝。

這時她仰臉望著天空,神情有抹陰郁,接著似很輕地嘆了口氣。

猶豫了下,範翼邁步跨過馬路,走向她。

「在等人?」他開口問。

望著天空沈思的齊舒妤,忽地回神,轉頭看見站在馬路旁、她前方的他,神情一驚。

「你怎麽會在這裏?」她已好幾日沒見到他。這一刻巧遇,她有點訝異,也有些懷念。

先前都是她主動去修車廠找他,在輕松閑聊之際,還能找到創作靈感,每每令她心情很好。

但最近她的問題,在那修車廠找不到靈感,也不是能從汽車、機車零件得到啟發聯想,是以暫時沒再去找他。

「外出替客人修車,已經處理完了。你呢?」他雙手插牛仔褲袋,輕松問道。

「出來看畫展找靈感,之後來這裏喝下午茶,正打算回去。」她如實說,原想出來轉換個心情,只是成效不佳。

「一個人?」他又問。

「嗯。」她頷首。

以前的她很少獨來獨往,常是跟一堆名媛從事休閑,逛街購物、看展、聽音樂會或喝下午茶,更不乏晚上的社交活動。

但自從有了工作目標,逐漸展開自我夢想實現,她愈來愈將心力和時間投入創作,白天不是待在工作室,便是前往珠寶工廠與師傅做飾品制成溝通,偶爾則為了尋找靈感,會去其他地方閑晃片刻,包括去修車廠。

只不過她去修車廠,已不單單為了找靈感目的,反而常是想跟範翼閑聊,分享一些生活工作點滴。

「等司機?」範翼又問。奇怪她今天有點不一樣,回話如此簡短。

之前她還滿健談的,一去修車廠找他,她總是笑盈盈和他熱絡閑聊,還會把新想到的設計草圖,向珠寶設計門外漢的他詢問看法。

「司機說路上塞車,我打算搭出租車。」頓了下,她又道:「其實,我不太喜歡搭出租車,之前遇到一個怪怪的司機,一直找些沒營養的話題跟我聊,還問到不太禮貌的私人問題。」她微微蹙眉抱怨。

「不介意坐貨車的話,我送你回去。」他脫口便道。

齊舒妤擡眸看他,微訝。

心裏才想著,能否請他載一程?雖說坐機車會吹亂她一頭上卷子的長發,但那次體驗,令她印象深刻,在山路吹夜風,其實很舒服,與其搭陌生司機的車,她比較想再坐上他的機車。

只不過,撇開現在下著毛毛細雨,她今天穿洋裝,也無法跨坐機車。

一聽他提及貨車,她順勢看向對街,路旁就停著一部藍色小貨車。

「你今天開車?」

「修車廠的外務貨車,要坐嗎?」沒用這貨車載過女生,令他在問出口後,不免有一分別扭。

先前曾半強迫要她坐上他的機車,是為了急於帶她離開是非之地。今天情況不同,雖是開車,也只是輛半舊不新的小貨車,不知她肯不肯坐?

「當然好呀!那就麻煩你了。」她粉唇輕揚,朝他泛起一抹輕松淡笑,一掃方才一直無精打采的神情。

「我車上沒傘,我把車開過來這邊。」她欣然要搭小貨車,他內心松了口氣。

這點毛毛細雨淋在他身上一點也沒什麽,他卻難得心細,顧慮到嬌柔的她,不好要她淋雨過馬路到對街。

「沒關系,這麽近,我走過去就好。」說著,齊舒妤便步出騎樓,從容穿過幾米寬的街道馬路。

如果是家裏司機,她肯定要對方把車開到她面前,又或者讓司機替她撐傘,但範翼是她的朋友,跟他在一起,她慢慢收起大小姐的習性,學會平等相處之道。

當她走到小貨車的副駕駛座旁,因沒自己開過車門而猶豫了下,才要伸手,另一只手探過來,替她拉開車門。

她有些微訝,轉頭看他。

範翼因這順手的動作,不免覺得矯情,神情有抹窘迫,轉身便往另一方步去,匆匆上車。

他生平從沒替人開過車門,就是女性亦然。他可不是紳士體貼的男人。

也許是看慣了她每每上下車都有司機為她開車門,這才在見她看著緊閉的車門怔然時,不自覺就破例替她服務了。

待她一坐上車,系妥安全帶,他若無其事的問:「今天有找到靈感嗎?」邊發動引擎,驅車上路。

「沒有。」她輕搖螓首。

範翼安慰她,「這種事急不得,急躁只會更煩躁,你先放下來,沈澱一下,也許就有新的突破。」

他難得對人表達安慰,猜想她心情異常是因瓶頸緣故。

「我也想稍微放松一下,但就是有莫名的壓力。」她輕聲嘆息道。

「你二哥給你訂下期限了?」他知道這陣子她專註的、最重視的設計案,是她二哥所委托的,要她替準二嫂設計婚戒首飾。

「不是,是我大哥。」齊舒妤側望他,又道:「還沒時間告訴你,上禮拜日我大哥也向我委以重任,要我替準大嫂設計婚戒首飾。」

「那你不是該感到高興?」他奇怪她的情緒表現一點都不開心。

這段時間,他陸陸續續聽她在閑聊間會提起家裏的一些事,尤其跟兩位兄長的相處,她二哥從小便很寵她、護她,而她大哥雖也疼愛她這個妹妹,但她對個性嚴謹、要求完美高目標大哥,其實存有一分畏懼和距離感,不若她對二哥,可以恣意撒嬌、說笑打鬧,甚至耍任性。

「聽到我大哥開口當下,我是非常非常受寵若驚,比先前二哥對我提出委托,更難以置信,卻也誠惶誠恐。

「我雖表現自信滿滿的應諾,卻沒想到之後內心倍感壓力,因能被大哥賦予重任一度開心莫名,卻也擔心自己沒那能力勝任。

「我大哥也把話先挑明了說,是給我機會試試,若我的設計不符合他的期待,配不上他心愛的女人,他不會因我是妹妹就放低標準,自是不會采用我的設計。

「即使不認為只是珠寶設計新手的我,有本事達到大哥的完美要求,我還是欣然接下任務,力求自己要絞盡腦汁設計出最好的作品,就算最後沒能被采用,至少大哥給我機會,已是對我有某些程度的認可,我也不需要難過或失望。

「沒想到自從答應我大哥後,這幾日我不由得產生莫大壓力,還鬧失眠欸!」先前的瓶頸,還沒讓她如此苦惱到真的寢食難安。

這話題一開,齊舒妤便一股腦兒的向他傾訴。

「每天張開眼,腦子就一直想著珠寶設計,除了工作時間外,吃飯、喝茶,甚至洗澡,我無時無刻全都被一堆設計圖所攪擾。

「我大哥不像我二哥,給我寬裕的時間構思,他訂下一定時間,要我屆時交遞設計草圖,因為我大哥將與準大嫂出國度長假,他們兩人雖是在長達半年以上的假期結束,返國後才舉行正式婚宴,但我大哥要我在他們出國前就交出一系列首飾設計草圖,而我只剩兩周期限了。」

她滔滔不絕的說完,不免又感到壓力重重。

大哥雖然表示並非要求她一次就能合格定案,是要她先呈出初步設計構想,而他評斷後,會決定給她日後修改機會,或就此敬謝不敏。

她花了一星期想出的設計主題,連日繪出的設計圖,連自己都過不了關,看不入眼,如何敢呈給大哥評分?

她對設計準二嫂的首飾系列,已有明確主題,也陸續產生不少的設計構圖,只待之後再篩選,做細部修改,但關於準大嫂的,她愈想愈覺得主題不夠適切,頓感自己腦袋匱乏貧瘠。

光是要為準二嫂設計婚戒首飾就已令她感到責任重大,更遑論要設計出符合日威金控千金的準大嫂之身份品味格調的飾品,那唯有國外專業珠寶大師才能達到水平,她一個資歷不過幾個月的超級新人,哪有本事創作出來?

那日信誓旦旦向大哥應諾,如今才折磨幾日,她已覺腸枯思竭,信心全喪失,直想棄械投降。

倘若這樣輕易就放棄,她又覺不甘,不想看見大哥對她皺眉、失望的表情。

無論如何,她仍要努力一搏,設計出自己滿意的作品才行,就算沒能達到大哥的高水平,至少要表現她應有的水平。

「既然你說她們兩位是截然不同的女性,你替準二嫂訂下的主題是以『火』為發想,那另一個要不要改以『水』的特質去聯想看看?」範翼聽完她的苦惱,先是隨口建議,很希望能為她疏緩緊繃焦慮的心緒。

「水?」聞言,齊舒妤一詫。「可是……我大嫂雖外表看似柔情似水,內在卻有一股強勁的冒險精神。」她認為以「水」為象征,似乎太軟了。

「強勁的冒險精神,那不就是瀑布?」範翼自然接話,又說:「有句話不是說『滴水穿石』,水一點都不軟弱。」

齊舒妤霎時麗眸一瞠。

瀑布!滴水穿石……既柔又剛,水的意象,完完全全符合了準大嫂的特質和氣質!

她先前因太快否認這主題,是以沒細想,水所能表現的有哪些?

因他的一句話提醒,她宛如醍醐灌頂,豁然大悟。

「沒錯,就是水!我應該把主題改為水的。」她一臉驚喜道。

她忽地湧起信心,只要朝這方向仔細研究,一定能找到理想的創意靈感。

「範翼,謝謝你。我知道正確目標了!」齊舒妤轉頭朝他開心致謝,多虧他一語中的,解開她多日來的糾結迷思。

她一張麗顏對他展露燦爛笑靨,完全一掃先前的郁悶情緒,教他心口不由得怦怦跳。

「雨變大了。」她轉而望向擋風玻璃,前一刻因外面雨勢逐漸加大,範翼已開啟雨刷。

她一雙眼不由得盯望擋風玻璃,觀看兩支雨刷來回刷去雨痕。

忽地,腦中閃過弧度與雨痕交錯的曲線圖,她麗眸一怔,忙要以紙筆做記錄。

齊舒妤低頭打開手提包,裏面只有簡單化妝包、皮包和手機,急問:「有沒有紙筆?」

範翼奇怪她突然要紙筆,伸手比了比她面前的儀表板上,有一盒小便條紙和原子筆。

「有筆記本之類的,或平板計算機嗎?」她該隨身帶本筆記本才是。

「沒有。」

她只能拿起小便條紙和原子筆,在小小的頁面空間畫下一些曲線,記錄突來的靈感。

她擡頭,再度觀望雨絲打上玻璃,雨刷掃過雨水的痕跡,接著低頭一筆一畫加添圖形。

突生的創意,比先前苦思數日的任一個構想還好,她心情亢奮,粉唇高揚。

範翼因紅燈停下,不禁側首看著一旁低頭繪圖的她,怔忡不已。

她認真繪圖的模樣,嫻靜而溫雅,一綹長發垂落,半遮掩住她那側顏,令他很想伸手,將她的發勾向耳後,讓他能更仔細欣賞她美麗的側顏。

內心湧起的念頭令他訝異,莫名心慌地轉開視線。

這時,號志燈已轉為綠燈,他再度踩下油門,視線專註前方,望著擋風玻璃外飄飛的雨絲。

旁邊的她,陷入安靜無語,他清楚她現下的心情不同先前,也就沒開口打斷她繪圖的思緒,卻不由自主總會透過車內後視鏡,偷偷窺視她。

車行約莫二十分鐘,到達齊家位於天母的別墅。

車子停在鏤空鑄鐵大門前,「到了。」範翼提醒一旁還在低頭邊思考邊繪圖的她。

「喔,謝謝你。」齊舒妤這才擡起頭,隨即將一疊小便條紙收進手提包,打開車門下車。

範翼見她一下車,忽地佇足,低頭望著地上。

他納悶,推開車門,繞到她那方探看。

「掉了什麽?」她所凝望的柏油路面,他沒看到有什麽東西。

「雨——漣漪……」她低聲說。

「蛤?」他一怔,完全聽不懂。

就見她隨即蹲下來,認真研究柏油路面,細細雨絲緩緩落在淺水窪,泛起一圈圈小小漣漪。

範翼被她的行為楞住,卻又不好打斷她找尋靈感的思緒。

他擡頭看看天空,雨勢雖小很多,還是飄飛著雨霧,不清楚她要在這裏觀察多久?擔心她被綿綿雨絲打濕,他轉而返回小貨車,想找能擋雨的用具。

找了片刻,他只在後車廂找到壓在雜物箱底下有些臟汙的紙箱紙板。

寥勝於無。他於是拿著紙板,遮擋在她頭頂上方,還得顧慮別擋到從她前面飄下的雨絲,讓她得以繼續觀察地上淺水窪泛起的漣漪情景。

而他,就站在她旁邊,毫不在意淋雨,只低頭靜默的凝視著蹲在地上觀察雨中漣漪的她。

她時而唇角輕揚,時而張嘴無聲喃喃,手指不覺在空中輕繪幾下。

這一日,他發現——認真的她,忽然陷入沈思中、忘卻周遭事物的她,非常的單純、可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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